孩子的分離焦慮
三歲半的小丹,在今年七月回去已經就讀一年多的幼兒園,升了班級,換了老師,分離焦慮就如浪滔天席捲而來了。
小丹和Lara在過去一年,沒有一天不是哭著去上課的。但是,因為當時的老師們為人親切,很能同理孩子離開父母的掙扎。即使忙,也會多多照顧孩子的情緒。所以即使我知道孩子上學時哭得再慘,也能安心地讓他們投入老師的懷抱。
這個情況,經過了昆士蘭三月起幼兒園的半閉校(當時政府提出幼兒費全免措施。為了師生安全,學校人員減少泰半,位子也只讓給不得不外出工作的雙薪父母。若有一方能在家工作,或是全職父母,則孩子必須在家)後,在七月開始有了劇烈的轉變。
起先是最熟悉的華人老師放產假去了。接著去年所見過的熟面孔老師們,隨著孩子復學卻沒有再回到崗位。
小丹進入的班級,老師據說比較嚴格。我不疑有他,想說小男孩嘛,有點約束力也是好的。
但當他第二周起,即使沒上學的日子也會哭著不要再去學校,媽媽的直覺就是哪裡不對了。
從我受老師邀請去班上介紹台灣後,小丹焦慮的程度直線上升。持續性更從上學當天開始向前無限延伸。連我平日要離開去和朋友吃飯,他聽後隨即焦慮地癟嘴:「妳要讓我一個人好孤單嗎?」即便我再怎麼承諾吃完飯就回來,當我車子一發動,小丹便立馬放聲痛哭,在老丹懷裡掙扎崩潰,不斷叫著:「我不要妳去找朋友,因為妳就會不見了!」
我想起去學校介紹台灣那天,小丹黏我黏得緊,老師只對我說:「妳該跟他說他已經是大男孩了。」
陪伴是最重要的定心丸
後來幾次,和老丹送孩子上學。當級任老師即使看到小丹,也沒有想要迎接的意思,我把小丹帶給她後,她便馬上喚來Lara。
有次早上老丹帶孩子上學,回家後強忍著一臉努力不落淚的委屈。
「我好不容易把崩潰的小丹交給班導,我還沒走遠,她已把Lara叫來:『帶妳弟弟去玩盪鞦韆』。我眼角餘光看著小丹抽抽搭搭地乖乖跟著姊姊走去鞦韆,心都要碎了。為什麼要讓一個四歲小孩承擔這麼大的安撫責任?老師就不能抱抱他嗎?」老丹字字講來又悲傷又厭惡。
雖然孩子下課時看來開心,但之後聽到要去幼兒園,馬上大哭:「我不要壞老師!老師好兇!」我想小丹指的是老師的「嚴格」。
而小丹的老師對我說:「他就是只哭給父母看,妳一走哭聲就停了。」曾經身為幼教老師的我,其實也明白。但我們畢竟也是人。道理再懂,聽到自己孩子的心碎哭聲,仍舊心揪得痛。
我們後來決定換另一家幼兒園。
參觀時園長正在忙,但園裡的老師極有耐心地陪著我和老丹聊天。之後開始送孩子上學,每當我要離開,老師總會抱著已成淚人兒的小丹在門邊柔聲地說:「我們和媽媽說再見囉!」
當下我恍然大悟。孩子,真的不需要冷冰冰的大道理。他們只想要被真誠的同理及關愛。
書面紀錄或親身陪伴?
我一位在澳洲知名連鎖幼兒園工作好些年的朋友,某次聊天時,她告訴我大量學習紀錄下的真實面:學校要求老師的文字紀錄與照片量之大,是為了讓家長看到滿意的「成果」。
然而這樣的工作量,除了導致老師得將工作帶回家繼續挑燈夜戰外,更大大壓縮了實際上和孩子相處、真心陪伴的時間。
「許多照片都是刻意拍下來給家長看的。」朋友苦笑地說。
而學校這麼做的其中原因之一,我想也是很無奈的:因為澳洲幼兒園學費普遍昂貴,為了讓忙碌的家長有「錢花得值得」之感,不得不請老師呈現滿滿的照片與紀錄。
想起三周前,當我將孩子們換到新的幼兒園,我問老師哪裡可以看孩子當日的生活記錄?
老師語重心長地告訴我:「我們寧願把這些花俏編排的時間省下來,花在陪伴與觀察孩子上。但如果父母真的想看當日的活動,我也很樂意讓妳從平板上看照片。」
回頭想想,還真有道理。當我們父母自己全心陪伴孩子的時候,其實當下所拍的照片也往往是最少的(哪有時間),更遑論一個要看照十來個孩子的老師了。於此,我願意給老師更多的信任。
而事實也證明,姊弟這三周從新學校回來,開心與成長,全然顯在身上。
舊學園的老師,在孩子們上學最後一天送回了學習觀察報告。報告裡我看得見密密麻麻的學習紀錄。但是專業的文字背後,我腦海中卻不斷閃過老師對孩子顯得冷漠的態度,不禁嘆了一口氣。
我曉得父母對幼兒園的要求條件大不同。但對我而言,一個能在孩子傷心時真心撫慰,家長和孩子分離時給予同理的老師,遠遠勝過其它條件啊。